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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永遠會有人突然間發現/自己渴望變得更加嚴肅/他與這種渴望同被這塊土地吸引”……半個世紀前,詩人菲利普·拉金在自己的詩歌《去教堂》里,把一個經歷世事滄桑而心灰意冷的現代人帶到鄉間廢棄的教堂,他本以為宗教與信仰在自己內心,早已失去聲響,但置身寂靜與肅穆之中,卻瞥見自己與已逝的傳統、過往的歷史有著隱秘的聯繫,一旦相認,就難以承受它們的遠離,不由自主去回應它們隱匿的嘆息。本周一系列的文化事件,似乎都與這樣的相認與回應相關,在荼公式開盡花事了的時節,實在是饒有意味的巧合。
  【守不住的鄉愁……】
  相信不少人都對自己的故鄉持有一種哀輓情緒,目睹她在現代化轉型中被覆製成一座沒有個性的城市,若是偶然於紙上與故鄉的歷史相遇,便有黯然神傷。還有一些人的故鄉,正日益敗落,年輕人去往外面的世界,孩子和老人被留剩下來,與之相伴的,是無人耕種的田地、遭遇棄絕的老屋、破損的祠堂。生命力被抽離的村莊,孤寂敗落,就像屋檐下尚未被風蝕毀壞的精美木雕,持有尊嚴卻無力自保。據說,中國每日有1.6個傳統村落在消失(見《人民日報》)。而近日,多個國家機構聯合發佈關於加強傳統村落保護的指導意見,計劃用3年時間,使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村落文化遺產得到基本保護。單個的人,面對故鄉那日光斜照里的塵影飛舞,恍然無力,守不住鄉愁;國家的力量則始終是自信的,或可樂觀其成。
  【回字有四樣寫法!】
  讀書時代,學魯迅的《孔乙己》,文字里走出一個寥落的男人,鬍子蓬亂臉色青白,身上的長衫又臟又破,他懇切又認真地企求旁人聽他講解一個漢字的事:“回字有四樣寫法!”然後做試卷,標準答案告訴我們,必須要嘲笑孔乙己的迂腐。連續好幾代人被這樣的標準答案引導,嘲笑了幾十年之後,就笑不出聲來。在《漢字聽寫大會》這樣的電視節目中,提筆忘字的中國人,只能一邊娛樂一邊憂傷,驚嘆漢字的豐饒之美,疾呼警惕漢字危機。詩人北島曾寫道,人類要重新選擇生存的巔峰,“新的轉機和閃閃星斗,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,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,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”。現代詩人的回答里,竟然有孔乙己的迂腐。
  【你可會淺吟低誦?】
  前不久有“最炫文言文”之風盛行,“今夕之釋然,皆因憤懣者之鎮靜,憂懼者之勇氣,猶疑者之篤定……值此風雲之際,除舊更新,當仁不讓,傾力而動乾坤者,更何人哉!”奧巴馬的演講變成此般慨然激昂的文言文,直教“吾與友皆愕然”,得意洋洋為漢語驕傲。但母語之美,非炫一下即可洞悉。古典的鄉愁,雖令葉嘉瑩這般詩詞學家之作暢銷不已,若不與當下存在發生關聯,仍會遠離。已然是國寶級人物的葉先生,溫柔敦厚,一生為漢語的優美詩意著迷,在為慶賀她九十華誕的中華詩教研討會上,她提出要感知詩詞的幽微深隱,需低回往複地吟誦,興發感動,方能真正進入詩歌的生命。但是,你可會淺吟低誦?一個擁有悠長歷史和無數美好事物的國度,難免有些許悲哀。但願美與情懷,自有輪迴,不會沉沒。
  【倫理中的至善】
  李澤厚先生是上世紀80年代影響最大的思想者,在那個充滿激情與公共關懷的時代,他以融合了中國思想史與現代西方哲學的寫作言說,為剛剛從意識形態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的人們,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。幾乎每一個對思想文化有所追求的年輕人,彼時都是在閱讀李先生的書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。以一己之思考創作,打開一時代之精神的豐盈多姿,絕對是中國思想舞臺上獨特的風景。沉寂多年之後,李先生重回大學講臺談倫理學,復歸的思想導師,其課堂一如多年之前,場場爆滿,一時成為文化界熱議的新聞。當年,李先生說“俱往矣,美的歷史,是指向未來的”,相信未來的年輕人,內心立刻蓬勃有聲。而今,李先生在解析一系列倫理悖論之後說,至善,是人類的生存。熱鬧的人群立刻就沉默了,如何傾聽這樣的哲學話語,已然是一種挑戰,理解又該如何發生?
  撰文/新京報記者 朱桂英
  新京報製圖/張妍  (原標題:與過往相認: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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